中国的四大发明让我们骄傲到至今,还有诸多的自然科学,如九章算术、地动仪、浑天仪等,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但近代的中国却有重文轻理的问题,对生物学的研究更加落后于西文国家,甚至弹丸之国的日本,也领先于我们。十九世纪末的中国,是世界各国的传教士和科学家喜悦的热土,由于长期的闭关自守,中国成了迷一样的国度。鸦片战争,现代火器的优越性突显,冷兵器被狠狠地揍了一顿。大量的外国人来了,不是因为开放了国门,而是被列强撬开了国门,长驱直入,清政府已经无力再闭关。一个个深山物种被一批批外国专家命名,变成了他们的发现,永远烙上了外国人的烙印。
1903年,英国人布列里奇从贵州北部的一个猎人手中获得一张奇怪的皮张,根据他的判断,这应该是一个雌兽的皮张,且是一种没有文献记载过的动物皮张,他将其订名为白肩仰鼻猴,按照林奈的双名制命名法,拉丁学名为Rhinopithecus brelichi。从那以后,贵州成了灵长类学家探秘圣地,很多动物学家、博物学家、动物园人员等都接踵而至,遍访当地村民,得到的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人亲眼看到过,也不再发现皮张标本。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才由我国动物学家在贵州东北部梵净山一带找到黔金丝猴的活动踪迹。发现黔金丝猴体长为60-70厘米,尾长80-90厘米,体重13-16千克。头部为圆形,颜面部裸露,面色为灰蓝色,双眼微微向上倾斜。冠毛黄色,但毛尖为黑色,两耳较小,黑色,全身披着暗灰色的、长度约为20-25厘米的毛发,其中头顶、背部、体侧、四肢外侧以及尾巴的毛色最深,为浓密的黑褐色,尾巴尖为白色,像一支毛笔,手掌、脚掌的皮肤以及指(趾)甲也都是黑褐色,胸部、腹部和四肢内侧的毛色略浅,在背面的两肩之间有一大块椭圆形的白斑。因为它的尾巴又细又长,很像牛的尾巴,所以当地人也叫它“牛尾猴”。
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早就记载了黔金丝猴,只不过被称为“宗彝兽”、“果然兽”罢了,按照那时的记载,在贵州东北部、四川东南部的二十多个县境内都有分布。清朝时期(1886年)编修的《铜仁府志》记载有:思南、石阡一带山中产兽曰宗彝,类猕猴,巢于树……《太平广记》谓:思南、石阡,铜仁所属梵净山产宗彝兽。《贵州通志》称宗彝“形类猕猴而大,尾长四、五尺而歧端,色苍黄,鼻露向”,意思是说这种动物样子像猕猴,但比猕猴要大。尾巴有四、五尺长,但尾的尖端膨大。颜色发黄,鼻子向上暴露。这不正是黔金丝猴的样子吗?还对其生态行为作了一些描述:“老者居上,子孙以次居下;老者简出,子孙搜岩得果,即传递而上,荐老者食……上者未食,下者不敢尝。”可见古人对黔金丝猴的观察非常仔细,有些竟与现在生态学的观察结果非常近似。
只可惜现在黔金丝猴仅见于贵州北部的梵净山,自然分布区域非常狭小,种群数量也很少,乐观估计也就700只左右,是最濒危、最珍贵的一种金丝猴。它们栖息于常绿阔叶林、常绿阔叶与落叶阔叶混交林和落叶阔叶林中。多活动于海拔500-800米河谷阔叶林,夏季则多见于海拔1400-2200米左右的阔叶混交林。虽然有明显的家庭观念,却多为群居性,为多雄多雌的混合家族群。一个大群约为150-250只,当然一个群的大小在四季也有分合变化,最大的群有过400多只。
到过梵净山多次,只有过一次与黔金丝猴有过近距离接触,也算是缘份吧。那次本来不是专门去找金丝猴的,主要是去开展社区调查。跟我一起的有杨站长、张宏站长,当时大家都叫杨站长是马站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他原因他只是一个劲地笑。我们从黑湾河出发,沿着一条小路去冷家坝。时而淌水时而旱路,据说总的要淌52次水,所以当地人都把这条路称为“五十二道脚不干”。虽然已经是四月,天气还是有些冷,再加上一直是在沟里走,溪水又特别的冷,又是脱鞋又是穿鞋的,走的速度比较慢,一直到天黑才赶到冷家坝。
整个寨子也就30多户人家,全部都是苗族。也许是因为距离城镇太远,交通不方便,甚至连电都不通。寨子子很古朴,清一色的木结构瓦房,炊烟伴着水雾在屋顶上缭绕着,缓缓地向四处扩散。时而有猪或狗的叫声,伴随着主人的呵叱声。虽然寨子看上去陈旧,家家户户的火堂上却少不了挂满腊肉。我们的晚餐主菜也是腊肉,香味扑鼻,肥而不腻。几杯小酒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除了需要调查的社区信息外,意外地听说这两天黔金丝猴就在寨子子后面山上,一个叫“牛风包”的地方。其实此时我已经没有太多兴趣去继续做社区调查,一门心思地想去看看黔金丝猴。
那一夜,好梦连连。天蒙蒙亮我就沿着一条小毛毛路上山去了,约莫走了半个小时,已经看不到寨子了,天也全亮了,我听到了猴子的叫声,兴奋极了。我寻着发出叫声的方向慢慢地悄悄靠近,终于看到了在树上取食的猴子,距我也就三、四百米。等我看清了,遗憾随之而来,不是金丝猴,是藏酋猴。既来之,则安之,藏酋猴就藏酋猴吧,看看它们吃东西,也很有趣。就当我津津有味地欣赏它们时,突然听到几声猴叫,它们迅速向远处跑了。我想是它们发现了我,躲远了吧。正当我看着远去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回寨子时,又听到了远处山梁上是乎是另一群猴子的叫声,且好象是在向我所在的方向移动。我再次摒住呼吸,蹲在树丛中偷偷瞭望,啊,这次看到的不像是藏酋猴,从那长长的尾吧判断,应该是黔金丝猴。看清楚了,真的是黔金丝猴,我张大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就是么傻傻地呆在那里。只看到一大片树林都在晃动,有些猴子在取食,而有一些用它们灵活的长臂悠闲地在树上荡来荡去。又是几声猴叫,猴群突然紧张地朝山上跑去。我在那里静等了半个小时,这次再没有等来猴子的影子,而只有那烦人的小虫在眼前飞来飞去,还有林中那声声的蝉鸣。我好奇怪,除了几种常见的鹎类,没有看到其它鸟。
我跑回村寨,将我早上的所见所闻告诉同行的两位站长,他们后悔没有早点起来跟我上山,同时对我的描述也将信将疑。不过村民们倒是很相信,因为他们已经有人近两天看到过猴群。村民们告诉我,藏酋猴害怕金丝猴,虽然它们的领地有所交叉,但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一片林子,一眼到金丝猴来,藏酋猴就会迅速逃离。这时我终于明白了,也许藏酋猴根本就没有发现我在那里,而是感觉到了金丝猴群的到来,才赶快撤离。而黔金丝猴的撤离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发现了我吧。
他们告诉我,黔金丝猴主要以多种植物芽、嫩皮嫩枝、树叶、花、果为食,也会走到地表上来寻找一些掉下来的果子或种子,可能它们也知道果实的营养更丰富。为了补充蛋白质,当然不会放过石头下面的小虫子。它们就这样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就像草原上游牧民族放羊一样,每天更换一次活动地点,进行有规律的巡回迁徙。也许是快乐了,也许是为了互通有无,边取食还会边唱歌,用它们那圆润细长的嗓音喊着“哦—嗬”,相互呼应,显得悠闲自在。当然也有不安分的时候,一旦生了气打起架来,那叫声就变得粗犷洪亮了许多,完全看不到往昔的温柔。对于整个猴群而言,任何时候都处于高度警备状态,不管是休息还是取食,都至少会有一只负责放哨的猴,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公猴会发出特有的警报声,猴群会立即逃离。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跳跃起来时,尾会帮助抓搭树枝,一跃可达两三米远,如果是从高往低处行进还可以更远一些。当然最潇洒的动作则莫过于单臂抓住树枝,以悠荡的方式前进。当它们确信已经远离了危险后,猴群又恢复了平静,散布在一两公顷的林子里自由取食、玩耍、休息,不时轻唱两声,表达一下情绪。完全安静下来了,坐在树枝上,长长的尾巴自然下垂,还不时轻轻的摆动,倍感悠闲惬意。
听着村民们的描述,看来他们对黔金丝猴的行为非常了解,当然也知道这是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也很少到村庄附近损害群众的庄稼,也就没有村民去伤害它们。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村民们那么熟悉黔金丝猴,为什么当年那么多的科学考察,就一直没有发现。呵呵,我是幸运的,就这一往山上走,正好看到了它们用单臂荡来荡去。
为了再次看到它们,我又多次进到山里,但幸运也许已经用完,再也没有直接观察到它们过。为了进一步了解,我们只能借助红外相机。这红外相机还真是个好东西,虽然笨得守株待兔,还真管用,拍到了不少东西。
近年来通过红外相机自动抓拍,发现了它们好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是它们过度的警醒,人们总是还在远处时就被它们发现,它们要么马上逃离,要么在树上做好逃离的准备,很难了解它们的详细情况。
尽管黔金丝猴总是与人们老死不相往来,被定义成了“羞涩的灵长类”,但它们毕竟是灵长类嘛,还真与人有不少的相似之处呢。至少它们每一位都有一幅性感的红嘴唇。成年雌猴也会有月经现象,当然不会在意是否弄脏了屁屁。家族首领当然占有更多的资源,掌握有与多个雌猴交配的权利。虽然一次交配时间也就1分钟左右,只要它们愿意,一天内能进行多次交配,且一年四季均有交配行为。在强大的猴王面前,强奸是在所难免的,雄猴不会去考虑雌猴的感受,也不管它是否发情。如果是在雌猴发情高潮时,也会主动扒在雄猴前要求交配,甚至挑逗痴懒的公猴。曾经有人在野外看到过一只雌猴先用前掌拨弄雄猴生殖器,雄猴随即仰面朝天,双腿分开,而雌猴则用口含弄雄猴生殖器的“口淫”现象。这些现象的真实内涵到底是什么,我们只是用人类的思维去猜测,也许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怀了孕的黔金丝猴,要经过200天的妊娠期,在一个不平常的夜晚,小宝宝悄然来到了世上。那一身灰色的毛发和怪异的小蓝脸,怎么看也难看出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妈妈对孩子的爱总是那么无私,无论是活动还是觅食,均用一只前肢抱紧婴猴于胸���,不管遇到多大危险,从不放手。约莫要经过20多天,小宝宝已经学会了用四肢紧紧抱着母猴胸腹部,母亲才得以用四肢活动。
全球有五种金丝猴,川金丝猴分布最广,在湖北、陕西、甘肃、四川都有分布。滇金丝在云南省的高黎贡山、香格里拉、白马雪山等都有分布。越南金丝猴在越南的中部和北部。就连前些年才发现的怒江金丝猴的分布区域也比黔金丝猴要广。别看梵净山的山体庞大,森林广阔,其实黔金丝猴活动的地方并不很多。山下是村寨,山顶太寒冷,它们主要活动在山的中部。不知是何原因,它们主要活动在梵净山的中部、东部和东北部。当然曾经也在西部的洋溪抓到过一只黔金丝猴,且是在村镇附近抓到的,最后送到了梵净山的试验场去救助,但据当地群众讲,极少看到有金丝猴去西面,就连当地经常在山上活动的七八十岁的老人,也表示没有看到过黔金丝猴。在梵净山的中山虽然有一些针叶阔叶混交林存在,但面积都不大。大明松主要在较大片的坡地和岩石露头较少的山脊、山头,而长苞铁杉成片的分布只集中于立地条件差、岩石露头较多的悬崖陡壁,与之相伴的阔叶树总少不了亮叶水青冈、蛮青冈、丝栗栲等壳斗科树种。而中山常绿落叶混交林才是梵净山山腰的主要林型,也是树种最为丰富的林型,包括水青冈林、贵州青冈林、檫木林、包石栎林。珍稀孑遗植物水青树、钟萼木、白辛树、珙桐、天师栗等。在一些地方还形成了成片的珙桐林、野核桃林、鑫钱槭林、扇叶槭林、水青树林。当然,在一些人为活动强烈的火烧迹地上,也形成了一些水马桑灌丛等次生群落。难怪,这些树林中的生物多样性丰富,不管是植物食源还是动物食源都能提供,它们当然要选择这里了。
现如今虽然知道了不少黔金丝猴的事情,但毕竟只知一些皮毛而已,这么多年的保护,种群增长依然很缓慢。在重重大山中,究竟还发生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愿有一天,黔金丝猴能恢复到历史记载中它那广阔的领地。